戴潍娜:鲁迅生前对救世主角色一直避而远之,但生后却还是承受了很多单调的赞美,逃避不了那些幼稚又狡猾的崇拜者们。李静老师的剧本里有傀儡这样的角色。当一个人被定义成所有人膜拜的伟人时,他在某种意义上就已经变成了傀儡。想听听关于傀儡的设计。
李静:剧本里对傀儡的设定是一个铁皮人的形象。我觉得鲁迅起码有三重自我。一个是我们比较理解的那个充满了仁爱之心的那个人;另一个其实是有一点尼采味道的一个人,看起来有一些峻急冷酷的超人自我;还有一个就是被异化和塑造的那个人物。其实鲁迅在他生前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儿异化了。某种道德似的超我和革命理论革命信条,以及对现实的愤怒造成了一种坚硬,而这种坚硬合起来塑造出一个人物,就有点像有铁皮罩在身上。所以我塑造了铁皮人,实际上这是鲁迅被异化的那个自我,是一个傀儡的意识。现在这个话剧,鲁迅在他临终之前进入了一个梦幻的空间,梦里的人物都是超现实的,都不是常态的形象。这样作为一种舞台上的戏剧逻辑,他也就是一个傀儡的形象。隐含的另外一层意思是,每个人对自由的意识都是有限的,或者说是不自觉的。他在这个社会空间里多少都要受到一些束缚,或者是受到某种迟钝的、钝化的生命状态的影响,这样他要把自己外化成傀儡的形象。
孙郁:想出傀儡这个办法是一个高明的符号,让人惊讶。在鲁迅的塑造过程里,你肯定鲁迅他自身异化的那一面,这是很难写的。这里面也有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在,就是鲁迅进入到左翼的话语里边。我曾经跟《新文学史料》的郭娟老师说鲁迅是一个草根左翼,他跟夏衍他们还是不太一样。他有发自内心的对左翼的认可,他对俄国左翼也有认可的一面。但当时中国的那些左翼,也就是自称为马克思主义的左翼青年,他们对马克思的理解很教条。那么,对于鲁迅自身对左翼认可的那部分,李静你是怎么来处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