戴潍娜:不是所有的革命者都是作家,但是所有的作家都是革命者。革命者大多对他们建造的世界都会感到不满。我想请二位去揣摩一下鲁迅的心思。鲁迅作为一位革命者,他怎么看待他建造起来的后革命的世界?
孙郁:这其实是鲁迅研究的一个盲点。革命胜利以后是什么样子,他不知道。鲁迅自己出身地主阶级,后来也有士大夫气,他认为他们这个阶级包括他自己,是有罪的。所以他要告别这些东西,同时还要告别绅士的小资产阶级,这些他认为自己身上都有。他觉得中国绅士也好,读书人也好,太装了,对百姓又很隔膜。自己应当和大众在一起。鲁迅有一种乌托邦的梦想,所以当时他不太顾及这个结果是什么样,他主要解决自己的问题。但对年轻人呢,当他看了萧军、萧红后,觉得他们有希望,觉得他们很率真,文字很原生态,像天籁一样。鲁迅觉得他这代人都被几千年的中国专制文化污染了,所以他要创造一个新的第三世界的文明。这个文明是什么,其实鲁迅很清楚,年轻时候他就讲究“取今复古,别立新宗”,不后于世界思潮,但还不失去自己的血脉。,别立新宗,这个新宗是什么?鲁迅曾一度认为就是共产主义。共产主义到底怎么样他不知道,所以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寻路的人。李静作为批评家写鲁迅,是在革命胜利以后70多年,在这样一个后革命时期的话语里怎么样能够把他塑造的更丰富,我觉得这非常难。她用自己的角度捕捉鲁迅精神一个弥足珍贵的亮点,这引发人思考。我相信未必所有人都会同意你笔下这个鲁迅形象,但这是一个独特的形象,它会激发人们走进鲁迅。鲁迅晚年的选择怎么了?对不对?如果不对,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?如果对,我们今天怎么看?这可以引发一个学术话题,其实也是一个人生观话题。就像改革开放,当时我们都认为改革开放没有问题,要把经济搞上去。可后来出现了环境污染、资本对底层人的盘剥等具体社会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