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陕轮廓粗犷、性格豪爽,言语铿锵,行事果敢不会绕弯弯。老陕骨子里有种硬性,盖因黄土高原上略过的西北冷风使然。
陕西方言非常有趣,有个字——咥(die二声调),就是吃。这个字最是形象,“口”在左边,人用右手拿食物送进来,所以右边是个“至”。在过去的农耕时代,物质匮乏,人对吃的要求再有讲究,也得有东西。因而,这个动词“咥”字,一来具有强烈的对丰富食物的渴望,一来很是实在。
记得幼时,村里有人在镇上进回馆子,咥回羊肉泡馍,立刻成为炫耀的资本,那膻味弥漫,久久不可散去。而赶集的小脚老妪,坐在豆腐脑摊摊上咥碗豆腐脑,就个烧饼,完了砸吧砸吧缺牙的干瘪嘴巴,更是一种由衷的满足。
还有一群近乎野生的熊孩子,左手一个比脸还大的蒸馍,右手一颗红彤彤的苹果,交相大口咥之,更是仿若享受人间美味。完了揉揉肚皮,袖子拭嘴,还不忘打个响亮的饱嗝。
而如今,时代的发展早已使人忘记饥肠辘辘的感觉,丰盈的物质充斥于生活。我们不再用大洋瓷缸子泡茶,学习南方 人讲究茶具,冲着喝茶,即便是一块钱一木锨的“陕青”,也要讲究出个花样来。
不过,好像还有点欠缺。新的生活让人不能再将那种豪情延续,不能在酣畅淋漓地享受一个过程。还是那个粗犷的轮廓,却悄悄然变得斯文起来。被光鲜亮丽的色彩重新包裹起来的躯壳,丢失了许多原有的本色。不知是文明化了的喜悦,还是模糊了传统的空虚,总之,在灯红酒绿的古老都市中,心中多了些类似雾霾笼罩着的东西。
响彻黄土高原的秦腔,俨然被靡靡之音淹没。老陕的喉咙,再难吼出震天动地的乐曲。
哎!乡党!是不是时间把咱老陕的脸抹的连自个儿都认不得了?
来!乡党!要不明个晌午,掂上一箱子苹果,坐在太阳坡坡下,冷怂冷怂地——咥一下?